1982年,澳门著名爱国人士何贤先生从汪宗衍先生处购入其父近代岭南学者汪兆镛的家藏古籍,并转赠当时的东亚大学。汪氏旧藏构成了澳门大学图书馆藏古籍的主体(澳门大学前身为澳门东亚大学,故批校本钤有“东亚大学图书馆”印)。批校本《金石萃编》虽经各种流转,仍保存完好,实其大幸也。
三、批校本《金石萃编》学术史价值
“澳大本”《金石萃编》历经吴荣光、翁方纲、黄本骥、何昆玉等金石学家批校,大部分内容是针对《金石萃编》进行的校勘活动,参考了原碑、唐宋拓本以及陈思《宝刻丛编》、洪适《隶释》、钱大昕《潜研堂金石文跋尾》、阮元《石渠随笔》、武亿《偃师金石记》、赵绍祖《金石续钞》、毕沅《中州金石记》、叶树廉《古碑证文》等金石学著作进行校勘,价值巨大,一方面,全面的校订,减少了《金石萃编》的讹误,为后人研读扫清了障碍;另一方面,批校本成手于众多金石名家,不但可以考察其金石成就,亦对清代金石学史的研究有推动作用。
由于金石材料的不断涌现以及《金石萃编》本身的不足,在《金石萃编》成书后,出现了一大批续补著作,这些金石学家以《金石萃编》为中心,不断增补金石材料,至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达致顶峰,见下表:
据此可知,《金石萃编》成书后的二十几种续书,以补遗为主,主要补充《金石萃编》碑刻及题跋之不足,而校订类仅存沈钦韩、罗振玉、罗尔纲三家,三家校订均非全帙,批校本《金石萃编》校订部分达一百余卷,凝聚了众多金石学家的心血,可视为《金石萃编》校订类中最全的一种。
批本所涉吴荣光、翁方纲等人在金石学领域都有极高造诣。吴荣光在清代金石学史上有特殊的地位,他与阮元开启了清代金石学收藏与研究的风气。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自阮元、吴荣光以封疆大吏,嗜古而力足以副之,于是收藏浸富,遂有著录。阮有《积古斋钟鼎仪器款识》,吴有《筠清馆金石文字》,研究金文之开端也。”[21]自此以后,金石文字研究盛行,各类金文专著层出不穷。倘若吴氏刊刻《筠清馆金石录》“石”之部分,影响将更为广泛。翁方纲是清代著名金石学家,所著金石类著作数十种,提出“以金石证书法”之主张,不同于钱大昕的“以金石证史”,翁氏从书学源流出发,强调金石足以“鉴赏书法”“力穷书法原委”,他的两部著作《两汉金石记》和《粤东金石略》就是其“以金石证书法”的代表。[22]
从《金石萃编》研究史上来看,批校本的研究也有其重要的一面。《金石萃编》问世后,相关著作不断涌现,或校勘文字,或补其不足,或考订史实,耿文光《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安得好事者取其本书一一互校,其于史学大有益哉。且诸金石之书行本亦少,得此以聚之或可久传,又安得好事者广为流传耶。”[23]这也恰恰说明了清代金石学的主要成就是以碑刻文字校勘经史典籍,正如王鸣盛《潜研堂金石文跋尾序》云:“且夫金石之学,青主虽并称有益经史,实为考史为要。盖汉碑或间足证经,亦须精识慎择。若魏晋以下碑,何必作经证哉?故知当专取考史也。”由现有资料来看,后人对《金石萃编》的研究主要包括文字考校、碑刻补遗及史实校订等三方面,批校本因体例限制无碑刻补遗外,其他两个方面都有较高水平的研究。
清中叶以来,金石学呈现出不断繁荣的景象并且在清代学术大背景下表现了一定程度的学术自觉,主要表现在:自觉拓展金石学研究范围、金石书籍分类日趋科学、自觉完善金石义例之学以及金石学者群体开始受到关注等四个方面,[24]可以说清代金石学在乾嘉考据之风的影响下,又向前迈进了一步。《金石萃编》作为清代金石学领域一部继往开来的著作,自然备受瞩目。是书综合目录、存文、释文与集释,一方面,《金石萃编》汇集一千五百多通金石材料是清人利用“金石证史”方法研究历史的实践总结;另一方面,《金石萃编》所处的时代正是乾嘉学术的鼎盛时期,《金石萃编》开启了金石学繁荣的大门,为清代金石学的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
“澳大本”《金石萃编》正是清代金石学发展蓬勃时期的产物,吴荣光、翁方纲、黄本骥、汪宗衍等人都是清代金石学史上的重要人物,他们的批校凝聚着几代金石学者的心血,对后世金石学的学术传承亦有裨益。
注释:
①中国古籍总目编纂委员会编《中国古籍总目·史部》,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页4794。
②收录于邓骏捷主编《中国古籍珍本丛刊·澳门大学图书馆卷》,清王昶撰,清吴荣光、翁方纲等批校《金石萃编》,第二、三、四、五、六册,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
③《筠清馆金石录》五卷,山东省图书馆藏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吴氏筠清馆刻本(清王筠、吴式芬批校、尹彭寿跋),半叶九行行二十一字,白口,单鱼尾,四周双边,有“王筠私印”、“尹彭寿印”、“彭寿私印”、“沂州府儒学印”、“竹年”等。封面有吴式芬批语若干,卷首有“光绪二十年五月十五日彭寿读于尚志堂”及王筠批语“道光戊申,吴子苾(式芬)廉访自河南,寄赠此书,只此五册,未有碑碣,殊叹共掔也。子苾本有改正题识,我附益之,遂相羼杂。己酉闰月十日王筠识。”
④[清]吴荣光《筠清馆金石》,《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1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筠清馆金石》一书,凡五卷,收录古器267件,其中商周青铜器239件,秦汉25件,唐3件,是为补《钟鼎彝器款识》而作。此书又作《筠清馆金石文字》,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六种批本及一种抄本,分别为:陈庆镛批本,吴式芬批、许瀚识读本,陈介祺校注本、龚橙校释并跋姚华跋本,王懿荣校并跋本,盛昱批校本,清吴氏宜铭金室抄本。南京图书馆藏江标校并跋本。山东省图书馆藏清王筠、吴式芬批校、尹彭寿跋本。
⑤[清]吴荣光《筠清馆金石》,《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1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页389。
⑥[清]陆增祥撰,陆继辉校录《八琼室金石札记》,《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8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2年,页6163。
⑦详见清吴荣光撰、陆增祥辑《筠清馆金石记目》二卷,稿本分藏上海图书馆及台北中研院。
⑧[清]翁方纲撰、沈津辑《翁方纲题跋手札集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页514-519。
⑨[清]吴荣光《石云山人文集》卷二,《清代诗文集汇编》第51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页521。
⑩陈鸿森《翁方纲年谱补正》,《中国文哲研究集刊》,2004年第25期。
[11][清]吴荣光《吴荷屋自订年谱》,《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七十七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69年,页16。
[12][清]翁方纲撰、沈津辑《翁方纲题跋手札集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页114。
[13][清]翁大年《旧馆坛碑考》,《“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题跋集录·史部》,“国立”中央图书馆编印,1993年,页357。
[14][清]黄本骥《古誌石华》,见《三长物斋丛书》,道光二十七年(1847)三长物斋刻本,南京大学图书馆藏。
[15][清]黄本骥《金石萃编补目》,《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1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页390。
[16][清]缪荃孙《艺风藏书记》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页103。
[17][清]吴荣光《吴荷屋自订年谱》,《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七十七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69年,页30—37。
[18][清]黄本骥《金石萃编补目》,《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37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页483。
[19][清]吴荣光《石云山人文集》卷二,《清代诗文集汇编》第51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页521。
[20][清]刘声木《苌楚斋随笔》卷二《吴荣光撰述》,中华书局,1998年,页35。
[21][清]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东方出版社,1996年,页53。
[22]刘仲华《清代翁方纲搜集、鉴赏金石的方法及其治学宗旨》,《唐都学刊》,2009年第6期。
[23][清]耿文光《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六十,中华书局,1993年,页522下。
[24]王雪玲《论清代金石学的学术自觉与理论价值》,《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3年2期。
原载《中国典籍与文化》2016年1期。
作者简介:赵成杰,1987年生,男,黑龙江宁安人,文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石刻文献及《说文解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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