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替边瑞峰时,朱先振的儿子还要人扶着才能站稳。等回家时,孩子已能满地走着找玩具了。这位面部晒得黝黑,因安全帽带的遮挡脸颊印着“V”型白迹的90后,已想不起儿子学会说话的时间。只记得第一次听儿子叫“爸爸”,是在妻子拍摄的视频里。他习惯把一段段记录着儿子成长的视频存在手机里,乐此不疲地在每晚睡前翻看。
后勤管事黄良记得,他有次出海时,出生满月的女儿还睡在妻子怀里喝奶,头发稀松发黄。等他回家,闺女头发已经长长变黑,仰在妻子怀里对他直笑。再一轮出海回家,孩子已能翻身坐起,露出一排刚冒出的小白牙。
留在儿女成长中的大段空白,是钻井工人们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平台经理史吉辉曾因连续6个春节在平台值守,妻子总是只身过节,而一度被亲友们怀疑是否已经离婚。
无法回避的是,钻井工人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部分工人甚至错过父母临终一别,抱憾终生。
正因如此,钻井平台上的父亲、丈夫们才惯于在每轮回家休息时,心怀歉疚地包揽了洗衣、做饭带孩子等各种家务。发生矛盾时,妻子总能用一句诘问终结争吵——“每次我需要你时你在哪?”
再善辩的丈夫也无言以对。
频频出海造成的朋友圈“萎缩”,同样困扰着钻井人。平台副经理石俊龙感慨——“很多老工人的朋友圈只有同事。”
在史吉辉看来,造成该现象的根本原因是,钻井人近乎封闭、独立的海上生活,难与外界持续交流。回家后,工人们弥补式地陪伴家人又进一步挤占了社交时间,缺乏对外往来。
绝大多数人甚至钻井工人的亲友都未曾见过海上钻井平台,对钻井工人钟表般规律、繁重而枯燥的海上生活更无切身感受。
时针再次接近零点。南海之上,明月当空,海风咸湿。
勘探三号寝室里,朱先振已恹恹欲睡,身旁的手机还播着儿子蹒跚学步的视频。工程师金凤明拖着满身油污回到寝室,他刚修复一起轮机故障。甲板上,刚接班的水手辜超靠在栏杆上,盯着靠拢过来的拖船,他将在甲板度过整个夜晚。
“我觉得我们还是挺伟大的。”
司钻室内,从业28年的钻井领班沈晓斐平静地说。说完,他一拉刹车拨杆,钻机发出巨大的排气声,又瞬间被海风吹散。(记者 蒲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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